第五章 遇见阿波罗

　　苑阳朝主位的秦溯洵施了一礼，才抬头看见他的容貌——嗯？这不是刚刚碰见的那个哥哥么？

　　来不及多想，苑阳转身朝奏乐队的老爷爷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奏乐。她不知道她这个清浅的微笑落在秦溯洵的眼里便是如莲花一般，也许是脂粉的原因，苑阳此时真的就像是一朵紫色的莲花。

　　音乐响起。

　　她踮起脚尖，她旋转，她飞舞的衣袖，她脸上快乐的笑容。这是第一次秦溯洵看到有女子在跳舞时露出这样的笑容，发自内心的快乐体现在她的脸上，她喜欢舞蹈的心情那么明显，所以那么容易感染观者，以致于让溯洵移不开眼睛，以致于他没有发现坐在右处的楚骁同样的讶异，以致于他没有发现今夜的宾客此时都像是怕惊扰了那跳舞的蝴蝶而沉默不语。

　　跟着音乐起舞的苑阳那么自然。她此时只是因为舞蹈而欢欣，她想象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紫色的蝴蝶。眼前浮现以前和林夕一起练习舞蹈的画面。也是这样向天空伸开手臂，忘我地旋转，也是那么柔美的音乐，也是竭力模仿着蝴蝶的姿态，她们那时候就像是两只最快乐的蝴蝶。苑阳的嘴角上扬，再上扬。

　　“她很幸福吗？”溯洵被这句话拉回眼神，望向声音的主人——顾轩，尽管顾轩是喃喃地说出来，但溯洵天生耳朵灵敏再加上顾轩与众不同的嗓音，听到了这句带着落寞的腔调说出来的话，溯洵垂眸。

　　没记错的话，顾轩是异邦男子。自小被从自己的国家送来临夏城，温文尔雅，又生得俊朗。他的俊朗和本族人不一样。他有一头金色海浪一般的头发，总是把头发束在脑后，马尾一般，像大海一样蔚蓝的眼睛，好像总是透着深情，皮肤也比常人白皙。甚至可以用“美”来形容的他应该是风轻云淡的性格，为什么却说出这样的话？是听错了吗？溯洵想。

　　一个转身，然后苑阳向后一仰，双手触地，袖子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其余伴舞的女子像是花朵合上花瓣一般以苑阳为中心靠拢，最后将苑阳围住。音乐也在这时画上终结。苑阳随着大家行礼之后跟她们一起退出去了。

　　屋内不知不觉恢复到了苑阳进来以前的状态。有些嘈杂，溯洵望着一屋子的人，尽是些王公贵族，脸上也都是笑。却觉得他们那笑有让人产生一种并非是真的在笑的感觉。互相举起酒杯，或是恭维，或是在拐弯抹角地试图探听什么。溯洵突然觉得有点累。

　　“王爷。”坐在左方的顾轩却朝着溯洵举起酒杯，“今日的舞蹈真是不错。”

　　“是么。”对于不熟悉的人秦溯洵一向以最简短的语句来回答。

　　“不知那领舞的姑娘是？”

　　站在秦溯洵身后的青树在秦溯洵耳边说了句什么，秦溯洵望着顾轩：“赵汐儿。”依然看起来没有任何的表情，语气也如死水一般没有波澜。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溯洵和顾轩对话的楚骁此时微微皱眉——赵汐儿？她不是叫“苑阳”么？

　　再找不到要怎么同这个秦王搭话，顾轩低头喝酒，嘴角挂着礼貌性的笑。后来又找了个借口出去透透气了。

　　却说苑阳自退出屋子之后，就回绣房了。想到何姨和碧纱会不会因为自己没有回去而担心，苑阳吐了吐舌头——以后不要这样贪玩儿了。

　　却忘记了夜晚的王府怎么可能是她这个完全没有方向的人可以找到路的。绕了半天，苑阳急出汗来——怎么回事？这到底是哪里啊？？

　　顾轩一边沿着种着竹子的小路走，一边四处观望——这秦王府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机关嘛。王府和一般的人家，区别也就是大一点啊。却在不经意透过稀疏的竹子看见一个纤细影子。他好奇上前。而那个影子好像也知道这里有人，转了过来。

　　苑阳看见从小路走出来一个人。走近了才看到他一头金色的头发，高高的鼻梁。她惊讶，没注意自己说出的话——“咦？你是阿波罗吗？”

　　顾轩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换上一贯的微笑：“你知道阿波罗？”自己的国家才有的传说和神祗，眼前的这个女子居然也知道？

　　“太阳神。你很像他。”苑阳笑起来眼睛弯成月亮。居然在这里碰见外国人……世界真奇妙。

　　“你是刚刚的……你跳舞很美。”

　　被直接地夸奖苑阳有些惊讶，但很快换上微笑：“谢谢。”然后又突然想起自己不能在这里闲聊，问：“那个……你知不知道绣房在哪里？我……我回不去了……”

　　“嗯？你不是舞姬么？去绣房做甚？”

　　“啊？”苑阳突然想起来应该替赵汐儿瞒着这件事，“我……你能不能先告诉我绣房在哪里呢？”苑阳本来就不知道怎么撒谎，一时之间更是找不到借口。

　　顾轩耸耸肩，轻笑：“在下亦是客人呢。”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以陪你一起找。”声音温柔而关心。顾轩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愿意陪她找。

　　苑阳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还是觉得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好。

　　“姑娘是叫‘汐儿’么？”一边走，顾轩先开口说话。

　　苑阳刚要否定，想起来要帮找汐儿隐瞒：“是。公子怎么知道？”

　　顾轩却只是笑笑不回答，然后自己继续：“汐儿你喜欢跳舞。”

　　“是。公子怎么知道呢？”刚刚下意识地问完，就想到上一个问题对方还没有回答，也只好作罢。

　　“姑娘的舞蹈给我这样的感觉。”出乎意料地居然回答了。

　　“嗯？”

　　“你笑得那么幸福。我……很好奇。”顾轩低头直视苑阳，刚好碰上了她黑白分明的眼睛。

　　“真可惜，我自己并不知道。”苑阳也学着顾轩的样子耸肩。逗得顾轩轻笑出声。

　　“呵。‘不知道’其实也是一种幸福。”顾轩觉得自己和“汐儿”的聊天很轻松。

　　“也许……也许是想到了一些很幸福的事。”苑阳低头，稍微沉默了一下，像是想要得到确认一样，突然问：“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是不是？”

　　顾轩就像是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脑海闪过一个个画面。刚到临夏时，自己也是以这样的眼神问：“我会回国的，是不是？”却不忍心否定苑阳，看到她的眼睛，不忍心告诉她“不会”。

　　顾轩望着苑阳笃定的眼神，忽然莞尔——她和我到底是不一样的，她不需要别人的答案，她那么肯定呢。然后微笑：“是。”

　　书房里，秦溯洵坐在四方桌上和楚骁喝茶。青树进来。

　　“王爷，叫作‘苑阳’的绣娘不在绣房。说是一早就给芙蓉园送绣品去了。但芙蓉园也不见她，说是早就走了。”

　　“府上今日可有人进出？”秦溯洵问。

　　“回王爷，今日进出的就只有那些宾客，他们并未带丫鬟前来。”

　　“许是有其他的事，青树你交代下去，让绣房的人见到她就带她来。我们等等便是，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同你家王爷商量。”楚骁为溯洵倒上一杯茶。

　　青树不禁惊讶，这个叫作“苑阳”的绣娘是怎样的人，居然能让两个公子在这里等？

　　而绣房里。

　　“何姨。你说王爷是为了什么要找苑阳呢？苑阳她才进绣房没多久，该不会犯什么错的啊……”碧纱望了一眼站在门外的侍卫，不无担心地说。

　　何姨不说话，脸上的表情也表现着她的担心。偏偏这个时候苑阳那丫头不知道躲哪里去了。一屋子的绣娘们都没有各自回屋，担心着最近有些奇怪的苑阳。

　　“不要被责罚才好啊……”碧纱望着门口说。

　　多亏了顾轩，苑阳才没有在原地一直转圈。本来绣房离芙蓉园也不远，苑阳很快找到了熟悉的路。

　　“啊……这里我认识！！”苑阳高兴地说，“你看那个院子就是我们的绣房了！”

　　“那好，我便先告辞了。”顾轩笑着说，拍拍苑阳的头。想到自己也是客人，在人家的家里逛太久终究也不合适。

　　“嗯！谢谢公子！”然后苑阳朝着绣房小跑回去，顾轩往相反的方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