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顺着响声，郭珍莉蹑手蹑脚，向着近端的那台残机靠近。

　　慢慢地，风声中，显出了轻微的喘息声，原本杂乱的声响，归于平静。

　　它们，是支离破碎的，没有轨迹可寻。

　　忽地，相同的杂响再次冲破黑暗，直冲郭珍莉的听觉。

　　这分明是录音，不然，正常人不可能一直絮絮叨叨地说同样的话，即便有，语气和语调也不会一成不变。

　　郭珍莉瞬间陷入失落的情绪。

　　难道，真的一丢丢的希望也没有吗？

　　还是再看看吧！

　　没有同伴，至少能捡点有用的物品，那也算一点弥补。

　　抱着这样的态度，她首先爬上了机头。

　　比起机身，这里的面积更小。

　　可是，机头损毁得特别严重，大面积都催于碳化，她只能站在破口的边沿，那一丁点的地方，朝里张望。

　　值钱的东西，早化成碳了。

　　有用的东西，也不见得还能用，尤其是航空急救包。

　　唉......

　　郭珍莉深深地叹了一气，不太情愿地下回地面。

　　她抬头又看了看另一边的机身，此刻，那段声响又再一次重新‘播放’。

　　失望，失落，缓缓地绕转在心头，五味杂陈中，好奇竟一点一点地突围而出。

　　不管了...

　　阿飘曾经也是人......

　　有啥好怕？

　　基于这种神经大条的自我安慰，郭珍莉直接扯着两条垂落地面的黑色管线，深一脚浅一脚地攀上了机身的破口边沿。

　　这儿，确实大多了。

　　跟鲸鱼的大嘴差不多......

　　越往里，越黑不见底......

　　她盯着里面，脑海里迸出了聊斋里的各式妖魔鬼怪。

　　呸......

　　阿飘曾经也是人......

　　于是，她握着手电，毅然决然地，往深处探索。

　　舱内的地面，横七竖八地散落着各式各样的行李箱、衣物以及杂物。

　　杂物中，不乏许多大牌的奢侈品，很多还是包装完好的。

　　显然，这是备降航班，就是从外国归来的飞机。

　　同样地，那一堆堆坟冢式的叠堆衣物，几乎占据了所有的座椅。

　　这航班，人不少，目测得有2、300人。

　　诡异地是，这班备降的航班，所有的窗户都处于遮盖状态。

　　这，也是舱内为啥黑不见底的原因。

　　郭珍莉挠着头，想起多年前看过的一部电影。

　　那电影说的是一架飞机被劫持，恐怖分子要求所有乘客把窗户的挡板拉下，以此蒙蔽来迎救的警方视线。

　　然后，为了不让类似的事件成为营救人质的阻碍，航空公司规定，降落的航班必须把舱内所有窗户的遮阳挡板拉开，以便显示本次航班无异常。

　　若真有这样的规定，那这趟航班，就很不正常了。

　　难不成被劫机了？

　　郭珍莉用手电仔细扫射周围的各个角落，并没有发现任何血渍或子弹之类的物件。

　　怪哉！

　　难道真是外星人干的？

　　不对，外星人有激光枪，不用子弹的......

　　感觉自己是个智障，她抬手对着自己的额头就是一掌。

　　突然，那段声响再次袭来，声轨清晰可鉴：

　　“看，有陨石！......Kate！快来看呀！”

　　“嗞~~~~~”

　　“哄~~~~~”

　　“我的天啊！！！”

　　“那，那是什么？”

　　“......快跑啊！！！”

　　语毕，凄厉的呼喊声，强烈的碰撞声，以及刺耳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不到一分钟，所有声响嘎然而止，一切归于寂静。

　　要不是身在现场，论谁都会有身临其境的错觉。

　　郭珍莉被吓得全身毛孔扩张，大腿的神经不由自住地哆嗦起来。

　　这要是一部电影的配音，足可一举拿下电影大赛配音金奖。

　　渗人的声响，再次重启。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语气，同样的对话。

　　全都在‘引诱’着郭珍莉一看究竟。

　　沿着声响，她缓缓向机尾走去，一手端手电，另一手提着砍刀。

　　手电的光晕不大，可视范围有限。

　　她必须花费更多的精力寻找声源。

　　一排一排地扫视，一行一行地检查，越往里，她的头皮越发地紧绷。

　　功夫不负有心人。

　　她终在靠近机尾逃生门的那排座位上，发现了一台平板手机。

　　此刻，这手机的屏幕微光频闪。

　　郭珍莉靠上前，用嘴叼住手电，把腾出来的手伸去拿手机，不料，手指先触到的竟是一阵粘稠。

　　咦~~~~

　　什么玩意儿？！

　　她惊得连连甩动五指。

　　把光晕打在手机之上，她这才看清，原来搁置手机的这个座位，以及它临近的窗户，都被一层墨绿色的啫喱粘液所覆盖。

　　非要形容，那就跟物体被蜘蛛网遮盖的状态差不多，就一个干的，一个湿的。

　　呕~~~~~~

　　郭珍莉只感胃中一阵汹涌，喉咙瞬间有了异物感。

　　没等她想明白，一阵磨砂状的白烟从粘液覆盖的各个位置升腾而起。

　　要不是生在讲科学的社会，要不是活在阳光下，敢情会有仙人下凡的意境。

　　许是几秒吧，那白烟忽地由外向内，骤然聚拢，全数涌入手机中。

　　那手机，一点反应也没有，仍然在播放着不知名的片段。

　　郭珍莉盯着手机，眉心紧锁。

　　拿，还是不拿？

　　看，还是不看？

　　万一妖怪住手机里，那是不是就打扰了？

　　话说...外星人跟妖魔鬼怪，谁更厉害？

　　她下意识地扯动嘴角，非笑非哭。

　　无奈更甚。

　　管他呢，既然这是眼下唯一的线索，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也要闯。

　　郭珍莉吸了一口大气，果断拿起手机，恰巧那片段播完，她又重新按了播放键。

　　这片段，原来有10分钟之久。

　　片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日月同辉的万尺高空，云层被稍深的蓝色天幕所围绕。

　　不一会儿，月亮之下，忽地迸出几个闪光点，由远及近，若隐若现于临近的云彩中，划出无数道火尾式的光亮。

　　只听拍摄者，一个女人，激动地吼了声：“看，有陨石！......Kate！快来看呀！”

　　然后，镜头转向机翼侧后方，那里有一架飞机，似乎是航道相近的其他航班。

　　不等那个叫Kate的人靠过来，镜头便记录了可怕的一幕。

　　一道亮光从那些所谓的陨石射出，直接点射在那台‘其他航班’上。

　　顷刻，中点的部位燃起一团蓝色的火苗。

　　蓝色的火苗，似有生命。

　　它迅速吞噬整架飞机，然后，瓦解内里的一切。

　　七秒之后，‘其他航班’完全解体，碎片如流星雨般直坠万米之下。

　　同一时间，女人尖声惊吼：“我的天啊！”

　　机舱内，安静得像压根没有其他人一样。

　　女人打破寂静，又嚷道：“那，那是什么？”

　　镜头再次转向那些‘陨石’，它们正肆无忌惮地弹动着。

　　女人连忙调节焦点，追拍那些释放蓝色火苗的‘凶手’。

　　第一次变焦，镜头显示那些‘陨石’不是正圆的，而是圆润的椭圆体。

　　第二次变焦，镜头显示那些‘陨石’已然来到她所乘坐的机翼附近。

　　一切都晚了。

　　女人只能尽力留下最后一句话：“快跑啊！”

　　接着，手机自体滑落，掉在座位上。

　　镜头虽被座垫遮挡，但仍处于录制的过程，并把现场的所有声音完整保存。

　　最后的炼狱式的杂响，就出自这个时间点。

　　看完整个片段，郭珍莉有点不知所措。

　　虽然，排除了神鬼之说，但，外星人也不是好惹的。

　　凭现在人类的能力，以及所持科技技术，完全处于被碾压的下风。

　　当然，这些都是她所看的电影，电视剧，甚至权威的科学杂志等所给予的‘常识’。

　　究竟人类能不能逆风翻盘，那是未知知数。

　　翻不翻盘，不重要。

　　晚饭吃什么，才是郭珍莉眼下的重点。

　　她肚中的肥肠，早已饿得自行分解留存的脂肪。

　　不妙呀！

　　既然舱内已无可查的线索，她便火急火燎地回到地面，奔着跑向了对面的超市。

　　先泡个面再想后面的事。

　　话又说回来，末日的原因是外星人，似乎比丧尸好点儿！

　　至少外星人有文化，有常识，说不准还能谈个判什么的。

　　逛了圈，郭珍莉挑了几盒不同牌子的红烧牛肉面，统统打开，统统倒满开水。

　　这水呀，拿的是货架上的纯净水，在二楼行政办公室内用电热壶烧的。

　　等面开的时间，她又掏出那台捡来的手机，反复观看视频。

　　疑问不是没有，就是，过于宏观。

　　她不明白，她如此普通的一个平凡人，为什么会被留下来？

　　她也不明白，这手机，以及这视频，为什么会被她捡到和看到？

　　一切似是偶然，又充斥着猜不透原因的必然。

　　为什么偏偏是她？

　　浓香，缭绕着轻薄的热气，缓缓飘香，弥漫了整个行政办公室。

　　肯定咯，五盒红烧牛肉面，气味不是一丢丢的香。

　　郭珍莉大口地嗦了一嘴面，血糖带着心情，逐渐嗨上了天。

　　思维，也在饱腹的那一刹，打开了新天地。

　　她用自己的手机，把那段视频完整地录了下来，然后，发给了彤彤。

　　不知道视频能不能通过彩信完整输出，但搏一搏，总比啥也不做强。

　　完事后，她又开始思考明日逃亡的计划。

　　我，不会开车......

　　不会骑摩托......

　　不会踩电瓶车......

　　单车嘛......勉强能走个十来米的直线。

　　想到此，她也是醉了，重要时刻，才发现自己一无事处。

　　不管了，走一步是一步。

　　如此，地图不能少。

　　因为，她不仅技能废，还路盲......

　　幸好，刚才在一楼大门处，她就看见书报栏上有全新的地图。

　　月亮，悄然露了脸。

　　时间已是晚上九时零八分。

　　本着早睡早走人的原则，郭珍莉直接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闭眼就寝。

　　刚要进入深度睡眠，她便听到茶几上的手机抖了抖。

　　彤彤来信了，她说：‘姐，政府已向各省发出警告，让民众连夜撤离，尽量往北上。另，他们让我通知你，请你自行前往沪北省等待接应，因为各类飞行器目前只能在那里降落。’

　　‘沪南出事了？’郭珍莉急忙动指回复。

　　很快，彤彤便回应说：‘沪南从下午16时起便与外界中断了一切联系......可能那里的民众也消失了。姐，你要多加小心，注意安全啊！’

　　看到内容，郭珍莉只感心脏一阵生疼，犹如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捏握。

　　这，不正如人类此刻的命运吗？

　　被强者拿捏在手，喘息都很艰难。

　　糟糕的心情，影响了睡眠的质量。

　　郭珍莉一夜都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梦里，还会出现曾经看过的外星人侵略地球的片段。

　　冷汗不免把衣衫侵湿。

　　翻来覆去到了5点，她终是躺不住，起了床。

　　玻璃窗外的世界，仍被浑沌的灰黑所包裹，没有一丝的生气。

　　但，太阳，能让一切重归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