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一次夜谈：仙人海

　　入门测试就这样结束了，张承轩和铁蛋有惊无险地成为了昊天门弟子。

　　昊天门有五座山峰，分别是：碧落峰、星河峰、垂云峰、青阳峰和晚来峰。每座山峰都有一个峰主。

　　入门测试之后的日子，这几个峰主都在挑选自己的徒弟。

　　峰主德高望重，不亲自教导徒弟，而是命令门下有资历的弟子选择新入门的弟子。

　　峰里的师徒关系隔了五代。打个比方，第一代弟子教导第五代弟子，第二代弟子教导第六代弟子。

　　为何不让第一代弟子教导第二弟子？因为上一代弟子只比下一辈早入门三年，学得并不扎实，无论是修为秘籍还是门规法则都掌握不甚熟练，但大了五届就不一样了。三年一招新，隔了五届就是十五年，无论如何资历、实力也都足够了。所以依照传统，掌门依然吩咐二百四十二代弟子带领二百四十七代弟子。

　　张承轩和铁蛋是昊天门的戊轮二百四十七代弟子。

　　昊天门还算历史悠久，成立了三千多年。这期间，每五百年算一个轮回，每个轮回以天干为名。按照甲乙丙丁午己庚辛壬癸排列下来便是：甲轮、乙轮、丙轮……

　　张承轩和铁蛋都是戊轮弟子，在他前面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

　　（为了行文方便，下文没有歧义的地方，省略“戊轮”二字，统称为二百四十七代弟子。）

　　昊天门成立之初，是没有弟子辈分排序的，因为那时候的昊天门只是一个小门派。过了几百年，昊天门逐渐香火旺盛，人丁繁华起来，所以才出现了以五百年一轮回的天干排序法。排序之前的，统统是元祖时代的师祖。

　　峰主们挑好徒弟之后，便安排徒弟们入住五大峰。

　　张承轩和铁蛋希望能拜入同一个峰主之下，但他们二人资质不同，张承轩先被星河峰峰主选了去。修士们都精明得很，先把感知力强的徒弟选走了。比如秦玉，就被掌门直接挑了去。但是，像铁蛋这样的，因为他感知力太差，即使他定力之强千年不遇，也没人想收他做弟子，所以他是被剩下来的。

　　铁蛋被当做烫手山芋转来转去，最终还是转入了星河峰峰主手里。原因是星河峰的小木屋容量最大，所以铁蛋被划给了星河峰峰主太忘真人。

　　这两个一同长大的好兄弟，还是幸运地同入一门，共处一室了。

　　星河峰坐落在苍岚山脉的东南方向，山峰奇峻，耸入云空。之所以叫做星河峰，是因为星河峰是苍岚山脉最高的山峰。峰顶有一块两米多高的飞来石，矗立在山峰顶端，御剑飞上飞来石，便算是站在苍岚山脉的最高端。夜晚仰头，清清楚楚看到天空中繁星点点，巨大如斗，若是云开雾稀的时候，还能看到空中有一条长河徐徐流过。传说那条河叫做天河，只有飞升后的仙人，才能一睹天河真貌。

　　不管怎样，星河峰因为最接近苍穹的群星和长河，所有便叫做星河峰了。

　　星河峰的二百三十代之前的弟子住在东南厢房，两人一间；二百四十代以前、二百三十代以后的弟子则住在东北厢房，四人一间；至于后来的弟子，都住在西南方向的大木屋里，十二个人一间房，全睡在地上。张承轩自然是被安排在西南方向的大木屋里，面对十张陌生的面孔——虽然，有些依稀是在入门测试时见过的。

　　大家躺在地铺上，地铺长长的一条过去，依次是十二个床位，看起来就像个“一”，所以又称“一字铺”。

　　“我叫黄一。”“我叫程峰。”“我是王三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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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打了个招呼，交换了姓名。

　　大家年龄相仿，也都是开朗的少年们，很快就混得脸熟了。

　　接着，他们开始扯淡。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修仙么？”铁蛋右边第二个名叫“王三麻”的少年发起了话题，“因为我想飞到天殊大陆的尽头去看看。”

　　“天殊大陆的尽头是海，有什么好看的。”一字铺最左边的那个青年闷声闷气地说道。他叫程峰，是个性格冷淡的家伙，然而他入门测试成绩不错，总排名是第八名。

　　王三麻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想看看，海的另一边，究竟是什么。”

　　他话音刚落，孩子们忽然都沉默了。

　　众所周知，天殊大陆四面环海。无论从哪个方向走到大陆的尽头，看到的都是一片无边无际、茫茫无极的大海。这可不是普通的海，乃是创世之初的灵力凝聚而成。这一片大海，又被人们称为“仙人海”。

　　这个世界其实是由一片巨大的仙人海构成的，仙人海之上星罗棋布地分布着许多大陆，天殊大陆就是其中一块。也难怪天殊大陆四面环海，原来所有的大陆都与大海相接。

　　要去往别的大陆，首先得飞渡仙人海。

　　“你知不知道仙人海是无法飞跃的？”一个叫做朱晓林的男孩插话道，“——除非你飞升了。”

　　“我知道。”王三麻重重地点了点头，“所以我想飞升。”

　　“嘿嘿。”程峰发出了一声冷笑。在他看来，王三麻简直在痴人说梦。

　　飞升成仙，是修士们的一个终极小目标，当一个凡人修炼到飞升境界的时候，他的人生已经完满了一大半了。

　　但是，飞升境界，谈何容易？

　　“别装十三了，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知道仙人海是什么样的么？”程峰忽然冷不防来了一句。

　　众人摇头。

　　程峰道：“仙人海从创世之初就有了，就像天然的屏障，阻隔着各个大陆之间的联系，使之成为独立的个体！当你走到大陆的边界，你就会看到一片蔚蓝色的汪洋大海，那就是仙人海。我们的世界就在仙人海的怀抱中安眠、喧嚣、胡闹着。无论你哭了笑了喜了怒了，仙人海都注视着你、包容着你、保护着你。

　　“可一般人根本无法飞渡仙人海。当他御剑飞到一望无际的大海中央，就会触碰到一个无比强大的结界，这个结界很有可能是上古神仙设下的，更有可能……这个世界开辟之初就存在了，或许是创世神设下的。

　　“狂躁的海风无情地吹拂着你，毫无遮挡的太阳烧烤着你，呼啸的大海在你耳边狂躁地怒吼。更可怕的是，你眺望过去，眼里全是一望无际的蓝，深蓝、浅蓝、墨蓝，那蓝色简直要晃瞎了你的眼睛。于是你站在大海最中间，你想穿越过去，但是无情的屏障挡住你，你根本过不去！你御剑飞行着，脚下是直扑九天的滔天巨浪，无数远古神兽从海里怒吼着，几乎要咬到你的脚跟，抬头阴雨连连，日月无光。你就像一叶小扁舟，在仙人海上风雨飘摇。”

　　听程峰说的绘声绘色，众人仿佛来到了无边无际的仙人海之上。似乎脚下便是波涛翻滚、惊涛骇浪。

　　程峰继续阴恻恻地说道：“没有人能从仙人海活着回来，要么精疲力竭掉在大海中死掉了，要么被海里的上古巨兽吞食掉了……”

　　“等等！你去过？”张承轩忽然问了一句。

　　程峰摇摇头，“没有。”

　　张承轩又道：“既然你没去过，又没人活着回来，那这是谁告诉你的？”

　　“……”

　　程峰一时语塞。他赶紧改口道：“我刚才说错了。咳咳……前辈们飞渡不了仙人海，只好掉头返回。有的人灵息力不足，飞到半路直接栽在海里死去了。当然也有人回来了，带回来的只是一个仙人海不可渡过的传说。”

　　张承轩点了点头，程峰自圆其说的本事倒是不错。

　　虽然程峰的话里大有语病，但是他描述得太真切了，孩童们宁愿相信这是真的。对于未知的事物，它越是艰难困苦，却越令人心神向往。惊涛骇浪、无边无际的仙人海，激发了人们无穷的想象力和征服欲望，孩童们都沉浸在幻想之中。

　　程峰又说道：“据传言，只有飞升之后的仙人，或者渡魔之后的魔头，才具备飞跃仙人海的能力。所以这片海叫做‘仙人海’。”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据他们所知，天殊大陆近些年还没有出现过飞升者。如果程峰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天殊大陆上的人们竟然宛如井底之蛙，从未离开过天殊大陆一步。

　　“会不会有人飞渡仙人海，来到天殊大陆呢？”张承轩又问道。

　　程峰“嗯”地一声：“问得好，的确有可能。有些飞升的仙人，穿越仙人海，四处遨游。他们御剑随风，大海屏障根本不是他们的阻碍。他们可能静静地来，静静地飘走。说不定现在你头顶就有一个，他正揭开屋顶的瓦片，用一只眼睛看着你……”

　　“啊！”有的胆小的少年已经吓得钻进了被窝里。

　　“哈哈哈哈！”程峰得意地笑起来，他发现自己颇有讲鬼故事的天赋。

　　众人又说了半小时，从仙人海扯到了昊天门垂云峰里的美女。话题变得轻松八卦，然而众人的眼皮却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这也十分正常，经过一天的入门测试，大家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此刻又困又累，兴奋劲头已经过去。铁蛋因为白日耗费脑力体力过甚，很快便睡着了。众人一个接一个地睡去，张承轩却觉得头脑格外地清醒。

　　说实话，他今天入门测试并没有使多大劲。

　　而且更奇怪的是，当他进行感知力测试的环节时，他竟然隐隐觉得体内有一道封印，压抑住了他的力量，所以他才测出了甲级九十二档的成绩。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却感觉体内什么东西逐渐觉醒，不停冲撞着体内的那个封印，而他的眼力、耳力、嗅觉、感觉、对空气中风流动的捕捉、云变幻的痕迹、还有星辰闪烁的力量，变得异常的灵敏起来……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醒，比任何人都轻松，比任何人都兴奋。

　　然而，他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一场错觉。

　　独自望着窗外的星辰，张承轩百感交集。早晨还在住在山脚下那漏雨的小屋子里，晚上却到了最接近天河的绝巅之上。